《战国策》 韩燕宋卫中山 战国策卷三十三

作者:刘向编(汉)
  中山鲍本中山汉为国,有卢奴、北平、北新城、唐、深泽、苦陘、安国、曲逆、望都、新市。补曰:索隱云,中山,故鲜虞国,姬姓也。路史,杜佑云,常山灵寿,中山国,有故城,城中有山,故号中山。汉中山王靖始移居卢奴。大事记,威烈王十二年,中山武公初立。又按左传,昭公十二年,晋荀吴假道於鲜虞,灭肥。是冬,晋復伐鲜虞。杜预云,鲜虞,白狄別种,在中山新市县。中山名始见定公四年。晋合诸侯召陵,谋\为蔡伐楚,荀寅曰,诸侯方贰,中山不服,无损於楚,而失中山,不如辞蔡侯。则是时势已渐强,能为晋之轻重矣。史赵世家是年书中山武公初立。意者其国益强,遂建国备诸侯之制,与中夏伉歟?

  魏文侯欲残中山魏文侯〔一〕欲残〔二〕中山。常庄谈〔三〕谓赵襄子〔四〕曰:「魏并中山,必无赵矣〔五〕。公何不请公子倾以为正妻,因封之中山,是中山復立也〔六〕。」

  〔一〕姚本文侯,魏桓子之孙也。

  〔二〕姚本残,灭之也。  〔三〕姚本襄子臣也。鲍本赵人。

  〔四〕鲍本「襄」作「桓」。○正曰:按大事记,威烈王元年,赵襄子卒,以兄伯鲁之孙献子浣为后。襄子之弟桓子逐浣自立。二年,桓子卒,献子復位。魏桓子卒,子斯立,亦在威烈王元年。十七年献子卒,子籍立,是年文侯使乐羊伐中山,克之。此策云文侯欲残中山,必在前,恐是献子之时,桓子止下年,未可定为其时也。

  〔五〕姚本并,兼也。兼有中山,必復以次取赵。

  〔六〕姚本公子倾,魏君之女,封之於中山以为邑,是则中山不残也。故云「中山復立」,犹存也。  犀首立五王犀首立五王〔一〕,而中山后持〔二〕。齐谓赵、魏曰:「寡人羞与中山並为王,愿与大国伐之,以废其王。」中山闻之,大恐。召张登〔三〕而告之曰:「寡人且王,齐谓赵、魏曰,羞与寡人並为王,而欲伐寡人。恐亡其国,不在索王〔四〕。非子莫能吾救。」登对曰:「君为臣多车重幣,臣请见田婴。」中山之君遣之齐。见婴子曰:「臣闻君欲废中山之王,將与赵、魏伐之,过矣。以中山之小,而三国伐之,中山虽益废王,犹且听也〔五〕。且中山恐,必为赵、魏废其王而务附焉〔六〕。是君为赵、魏驱羊也〔七〕,非齐之利也。岂若中山废其王而事齐哉?」

  〔一〕姚本立五国使称王,齐、赵、魏、燕、中山也。鲍本秦、韩、燕、宋、中山也。楚,春秋时王。齐宣、魏惠,显王三十五年王。赵武灵独不王。其后秦惠十二年,韩宣惠、燕易王王。明年,秦惠始王。秦惠改元之七年,宋偃始王。故武灵八年书五国相王,即秦七年也。正曰:大事记,周显王四十六年,韩、燕、中山皆称王,赵独称君,其后亦称王。解题按,战国策犀首立五王,高氏以为齐、赵、魏、燕、中山,鲍氏以为秦、韩、燕、宋、中山,二家之说皆非也。齐、魏王已久,秦之王出於张仪,宋、中山俱小国。使宋是时称王,齐何为独怒中山?况偃之称王,又在慎靚之三年乎?然则犀首所立五王,其可考者,韩、燕、赵、中山,其一则不可考也。赵武灵王初称君,世家十一年书王召公子职於韩,则是时已称王矣。七国惟楚僭王,远在春秋之世。其余六国,魏最先,赵最后。又显王三十五年,齐宣王、魏惠王与诸侯会于徐州以相王。解题云齐、魏之王,以国策考之,盖在魏拔邯郸之岁,显王十六年。而秦纪今年又书齐、魏为王,未知孰是?然策所载,似得其实。盖魏以邯郸之胜,齐以桂陵之胜,各僭称王。若今岁魏方衰弱,齐亦未有大功,何为骤称王乎?今年书相王者,齐、魏僭王已久,至是共会诸侯,欲其皆王,以同己之僭也。秦纪所书,或者齐、魏前此称王於其国,至此名号始通於诸侯乎?又显王四十四年,秦初称王,解题云,张仪之请也。秦纪书魏君称王,衍一「魏」字。愚按,赵世家武灵王十年,五国相王,赵独否曰,无其实,敢处其名乎?令国人谓己曰君。十一年始云王召公子职也。然则云五国相王者,谓五国皆称王,非谓在此年也。鲍误。

  〔二〕姚本持中山小,故后立之。鲍本持,犹疑也,立之后而復疑。

  〔三〕姚本张登,中山臣也。

  〔四〕鲍本今所谋\者救亡尔,不求为王。

  〔五〕姚本益,大也。犹,尚也。虽大,废之,尚且听命,不敢贰也。鲍本益,犹甚也,言事有甚於此者。

  〔六〕姚本务附,亲也。必为赵、魏不敢称王,而亲附赵、魏以自也。鲍本附赵、魏也。主废者齐,故不附之。

  〔七〕姚本言君以赵、魏伐中山,中山恐亡,必受命於赵、魏,是君为赵、魏驱羊,而使得食之。

  田婴曰:「柰何?」张登曰:「今君召中山,与之遇而许之王,中山必喜而绝赵、魏。赵、魏怒而攻中山,中山急而为君难其王〔一〕,则中山必恐,为君废王事齐〔二〕。彼患亡其国,是君废其王而亡〔三〕其国,贤於为赵、魏驱羊也。」田婴曰:「诺。」张丑曰:「不可。臣闻之,同欲者相憎,同忧者相亲。今五国相与王也,负海不与焉〔四〕。此是欲皆在为王。而忧在负海〔五〕。今召中山,与之遇而许之王,是夺五〔六〕国而益负海也〔七〕。致中山而塞四国,四国寒心。必先与之王而故亲之,是君临中山而失四国也。且张登之为人也,善以微计荐中山之君久矣〔八〕,难信以为利〔九〕。」

  〔一〕鲍本难,则所谓「羞与为王」。

  〔二〕鲍本不王中山,齐志也。今为废之,所以事齐。

  〔三〕鲍本「亡」作「立」。○

  〔四〕姚本负海,齐也。五国之中,齐不欲与之同王也。鲍本负海,齐也,先已王。补曰:高註「齐不欲与之同王」,则「与」如字。  〔五〕鲍本忧齐废之。

  〔六〕鲍本「五」作「四」。○下同。正曰:一本下三处作「四」,姚同。疑此有误。

  〔七〕鲍本中山与四国同欲,今与齐遇,是夺彼而益我也。

  〔八〕姚本荐,进也。张登善以微计进其君也。  〔九〕姚本不可信其言以为己利也。

  田婴不听〔一〕。果召中山君而许之王。张登因谓赵、魏曰:「齐欲伐河东〔二〕。何以知之?齐羞与中山之〔三〕为王甚矣,今召中山,与之遇而许之王,是欲用其兵也。岂若令大国先与之王,以止其遇哉?」赵、魏许诺,果与中山王而亲之。中山果绝齐而从赵、魏。

  〔一〕姚本不听张丑之言也。

  〔二〕鲍本河东,魏地。

  〔三〕鲍本「之」作「並」。○

  中山与燕赵为王中山与燕、赵为王,齐闭关不通中山之使,其言曰:「我万乘之国也,中山千〔一〕乘之国也,何侔〔二〕名於我?」欲割平邑〔三〕以赂燕、赵,出兵以攻中山。

  〔一〕鲍本「千」作「百」。○补曰:一本作「千」。

  〔二〕姚本侔,等。

  〔三〕姚本平邑,燕邑。鲍本属代郡。正曰:正义引括地志,平邑故城在魏州昌乐县东北。见赵世家。

  蓝诸君〔一〕患之。张登谓蓝诸君曰:「公何患於齐?」蓝诸君曰:「齐强,万乘之国,耻与中山侔名,不惮割地以赂燕、赵,出兵以攻中山。燕、赵好位〔二〕而贪地,吾恐其不吾据也。大者危国,次者废王,柰何吾弗患也?」张登曰:「请令燕、赵固〔三〕辅中山而成其王,事遂定。公欲之乎?」蓝诸君曰:「此所欲也。」曰:「请以公为齐王〔四〕而登试说公。可,乃行之。」蓝诸君曰:「愿闻其说。」

  〔一〕鲍本中山相也。补曰:索隱云,战国策「望诸」作「蓝诸」。愚按,燕策,「望诸相中山」,恐即此人,与乐毅同号者。索隱指为毅,则误矣。

  〔二〕姚本一作「倍」。曾作「位」。鲍本「位」作「倍」。○倍,谓背约。

  〔三〕鲍本固,言辅之坚。

  〔四〕鲍本閔。

  登曰:「王之所以不惮割地以赂燕、赵,出兵以攻中山者,其实欲废中山之王也。王曰:「然。」然则王之为费且危。夫割地以赂燕、赵,是强敌也;出兵以攻中山,首〔一〕难也。王行二者,所求中山未必得。王如用臣之道,地不亏而兵不用,中山可废也。王必曰:「子之道柰何?」」蓝诸君曰:「然则子之道柰何?」张登曰:「王发重使,使告中山君曰:「寡人所以闭关不通使者,为中山之独与燕、赵为王,而寡人不与闻焉〔二〕,是以隘〔三〕之。王苟举趾〔四〕以见寡人,请亦佐君。」中山恐燕、赵之不己据也,今齐之辞云「即佐王」,中山必遁燕、赵,与王相见〔五〕。燕、赵闻之,怒绝之〔六〕,王亦绝之,是中山孤,孤何得无废。以此说齐王,齐王听乎?」蓝诸君曰;「是则必听矣,此所以废之,何在其所存之矣〔七〕。」张登曰:「此王〔八〕所以存者也。齐以是辞来,因言告燕、赵而无往〔九〕,以积厚於燕、赵。燕、赵必曰:「齐之欲割平邑以赂我者,非欲废中山之王也;徒欲以离我於中山,而己亲之也。」虽百平邑,燕、赵必不受也。」蓝诸君曰:「善。」  〔一〕姚本首,始也。鲍本首为攻伐之难。

  〔二〕鲍本此王此君皆中山。正曰:「王发重使」之王,指齐王。

  〔三〕鲍本隘,亦不通也。补曰:隘,当读作「阨」。

  〔四〕鲍本「趾」上补「玉」字。○

  〔五〕鲍本此并齐王。补曰:「王苟举趾」与「即佐王」之王,指中山王。

  〔六〕姚本绝中山也。鲍本「怒」上有「必」字。○

  〔七〕姚本言以此说齐,齐必从。然適足废其王耳,何所以存之利。鲍本「所」下有「以」字。○札记今本「所」下有「以」字。

  〔八〕鲍本此王,中山。  〔九〕鲍本以齐王言告之,而不往齐。  遣张登往,果以是辞来。中山因告燕、赵而不往,燕、赵果俱辅中山而使其王。事遂定。〔一〕  〔一〕鲍本彪谓:张登亿则屡中,言之必可行者也。虽其用智有捭闔风气,而文无害,亦狡獪可喜,非君子之所排也。正曰:捭闔狡獪,岂非君子之所排者?因其文之可喜,而谓其术之无害,悖矣!  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