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朝北盟会编》 卷二

作者:徐梦莘
  政宣上帙二起政和八年五月二十七日戊申,尽十二月二日己卯五月二十七日戊申广安军草泽臣安尧臣上书乞寝燕云:兵事《书》曰:政和八年五月二十七日草泽臣安尧臣谨昧死裁书百拜献於皇帝陛下臣观商高宗尝命傅说曰:朝夕纳诲以辅台德说复於王曰:惟木从绳则正后从谏则圣后克圣臣不命其承畴敢不祗。若王之休命臣每读至此未尝不掩卷叹息以为天下万几一人听断虽甚忧劳不能尽察堂上远於百里堂下远於千里以九重之深而欲尽於四方万里之远百辟之忠邪贤佞生民之利害休戚顾不难哉!是以帝王之德莫盛於纳谏行言听则膏泽下於民天下同臻於宴安之域社稷之利也。臣闻陛下临御之初从谏如流尝下求言之诏曰:言之不当朕不加罪,於是謇谔之士冒昧自竭咸效愚忠而忄佥人欲杜塞言路窃弄威柄乃荧误陛下加以诋诬之罪遂使陛下负拒谏之谤於天下久矣。比年以来言事之臣朝奏夕贬天下之人结舌杜口以言为讳乃者宦寺专命交结权臣共唱北伐之议思所以蠹国而害民上自宰执下至台谏曾无一人肯为陛下言者咸以前车为戒陛下复何赖焉臣愚以为燕云:之役兴则边隙遂开宦寺之权重则皇纲不振此臣所以日夜寒心者也。臣蝼蚁之微自顶至踵不足以膏陛下之斧钺傥使上冒天威必罚无赦臣虽死无悔何惮而不言哉!愿毕其说以献焉臣闻中国内地四夷外也。(删中国至此八字)忧在内者本也。忧在外者末也。夫天下无内忧必有外惧盖自古夷狄之於中国有道未必服无道未必不来(删盖自至此二十字)圣人以一身寄乎!巍巍之上安而为泰山顾而为累卵安危之机每不在於夷狄之服叛去来也。则(删安危至此十七字)有天下国家者必固本以释末未尝竭内以事外虽羁縻制御之不失徒使为中国之藩篱而巳曷尝与之谋大事图大功俾忧生乎!内也。昔王郁说契丹入塞以击晋兵定人皆以为后患可不鉴哉!古者夷狄忧在外今者夷狄忧在内(删古者至此十四字)外忧之患吾能固本以释末将贤而虏(改作敌)惰即可翦灭其患不及中原泰山之安有足恃者内忧之惧由吾竭内以事外邦本凋残海内虚耗。  累卵之危指日可待外忧之不去圣人犹。且耻之内忧而不为之惧臣愚不知天下之所以久安而无变甚可惧也。陛下亦思之乎!方今天下之势危如累卵奈何陛下不思所以固本之术委任奸臣竭生灵之膏血欲奉强胡(改作敌)以取必争之地使上累圣德此亿兆所同忧也。。且天生北狄谓之犬戎投骨於地奋然而争者犬之常也。今乃摇尾乞怜(删天生至此二十七字添彼字)非畏吾也。盖(删此字)边境之上未有可乘之隙狼子野心(删此四字)安得不蓄其锐而伺吾隙以逞其所大欲耶将见四夷交侵虽有智者不能善其后矣。(删将见至此十六字)昔秦始皇缵六世之余烈既并六国南取北越之地以为桂林象郡北筑长城而守藩篱却匈奴七百余里其意非所以卫边地救民死乃贪戾而欲广大也。故功未立而天下乱汉孝武资累世之积蓄财力有余士马强盛务恢封略图制匈奴患其兼从西结南寇列四郡开玉门通西域以断匈奴右臂师旅之费不可胜计至於用度不足算及舟车因之以凶年寇盗并起始弃轮台之地下哀痛之诏,岂非圣人之所以悔哉!宋文帝元嘉中自比西汉文景分命诸将经略河南致拓跋瓜步之师因而国蹙陈宣帝缵业之后拓土开疆志大不已遂有吕梁之败江左日蹙力殚财竭旋为隋氏所灭隋炀帝负其富强之资思逞无厌之欲频出朔方三驾辽左旌旗万里赋敛百端四海骚然土崩鱼烂丧身灭国唐太宗定海内时称英主然而东有辽海之军西有昆明之役师旅数动百姓疲劳虽未致於祸败然不免有中材庸主之讥明皇开元之际宇内谧如边将邀宠竞图战伐西陲青海之戍辽东天门之师碛西怛逻之战云:南渡泸之役没於异域数十万人幽寇乘之天下离溃是皆穷兵贪地好功勤远罔守持盈之道不愿劳民之弊孰。若周宣中兴犭严狁为害追之太原及境而。且止盖不欲弊中国怒远夷(删此三字)也。故享国日久诗人咏其美孝文专务以德化民凡有不便辍弛以利民与匈奴结和亲后乃背约入盗令边备守不发兵深入恐劳百姓是以国富刑清汉祚日永天下归仁孝元亦纳贾捐之议弃珠崖之陋后世以为美谈东汉建武中人康俗阜臧宫马武请殄匈奴报曰:舍近谋远者劳而无功舍远谋近者逸而有终务广地者荒务广德者强有其有者安贪人有者残自是诸将莫敢复言兵事可谓深达治源者乎!历观前代虽征讨殊类(删此四字)时有异同势有可否谋有得失事有成败然毒四表疮痍兆姓未尝不由好大喜功竭内事外者也。昔人谓国虽大好战必亡故圣人务德不务广土王者不治夷狄春秋亦内诸侯而外夷狄(删王者至夷狄十六字)非谓中国之力不能制之以其言语不通贽币不同种类乖殊法俗诡异(删此八字)居於绝域之外山河之表崎岖川谷险阻之地是以外而不内疏而不戚政教不及其人正朔不加其国诚不欲竭内以事外故也。樊哙尝愿得十万众横行匈奴中季布谓其可斩冯奉世矫诏斩莎车王宣帝议加爵赏萧望之谓矫制违命虽有功不可为法恐后奉使者为国家生事陈汤诛郅支康居匡衡劾其矫制而颛命郝灵筌斩默啜姚崇虑彼邀功者生心三朝不加赏抑有由矣。是故古者天子守在四夷来则惩而御之去则备而守之其慕义而贡献则接之以礼羁縻不绝使曲在彼乃(删此五字)圣王制御夷狄(删此四字)之常道也。在昔东胡避李牧北虏惮郅都南蛮服孔明西戎畏郝比此四人者皆明智而忠信宽厚而爱人君臣同体因守边疆故能威震四夷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删在昔至此六十八字)或有侥幸一时为国生事兴造边隙邦宪具在夫何足云:我宋太祖皇帝拨乱反正躬擐甲胄总熊罴之众当时将相大臣皆所与取天下者然卒不能下幽燕两州之残寇(删之残寇三字)岂勇力智慧不足哉!盖两州之地犬戎所必争者(删两州至此十字)不忍使吾赤子重困锋镝乃置而不问章圣皇帝澶渊之役以匈奴(改作契丹)大举来寇(改作侵)不得已而与战既战而胜乃听其求和遂与之盟逡巡引兵而退盖亦欲固邦本不忍困民力也。明矣。伏愿陛下思祖宗积累之艰难监历代君臣之得失杜塞边隙务守景德旧好慎选忠义智勇之人如李牧郅都者使守险塞而军高垒母战闭关据扼荷戟而守之无使夷狄(删此二字)乘间伺隙窥我中国(删此四字)上以安宗庙下以保生灵,岂不韪欤臣前所谓燕云:之役兴则边隙遂开者。此也。臣观自古国家之败未尝不由宦者专政时君世主心非不知其然而因循信任不能断而驭之故终至委靡颓弊倾覆神器不可枝梧而后已大抵此曹手执帝爵口衔天宪则臣下之死生祸福在焉出入卧内靡间朝夕巧於将迎则君心为之必移况隆以高爵分以厚禄加之以信任以资其威福之权哉!我宋开基太祖皇帝鉴前世之弊务行划革内。

  品供奉不过二十人徒使供门户扫除之役宝元以后员数倍增禄廪从优咸平至和中洛苑使秦之翰雷有功因讨王均之乱既而有功授以思州剌史自后刘保信等初无纤毫功咸起侥幸之心乃樊援前文遂皆遥领团练刺史议者否之继以明道制命出於帏幄威福假於宦寺斜封墨敕授之匪人委用渐大兹风一扉先朝之典制尽废当时台谏以死争之期必行而后巳今乃不然宦寺之数不知其几但见腰金拖紫充满朝廷处富贵之极忘分守之严专用设备总威权决议中禁蔽九重之聪明擅四海之生杀怀谄谀之心巧媚曲求者则举而登用励匪躬之操直情忤意者则旋见排斥以致中外服从上下屏气府第罗列大都亲族布满丹陛南金和璧冰绡雾之积富侔天子嫱媛侍儿歌童舞女之玩僭拟后宫狗马饰凋文土木被缇绣更相援引同恶相济一日再赐一月累封爵禄极矣。田园广矣。金缯溢矣。奴婢官矣。缙绅士大夫尽出其门矣。非复向时掖廷永巷之职闺牖房闼之任也。皇纲何由而振邪是以贤才嗟ゥ志士穷栖莫此为甚昔人谓宦者专而国命危良有以也。臣布衣贱士无官守言责不敢纤悉条具上渎圣聪请以误国之大者童贯而论之臣谨按贯起自卑微本无知谋陛下付以兵柄俾掌典机密自出师陕右巳弥岁礻┆专以欺君罔上为心虚立城砦妄奏边捷以为己功汲引群小易置将吏以植私党交通馈遗鬻卖官爵超躐除授紊乱典常有自选调不由荐举而改京秩者有自行伍不用资格而得防团者有放逐田里不应甄叙而擢登清禁者有托儒为奸懵不知书而任以兰省者或陵德鲜礼不通世务徒以家累亿金望尘下拜公行贿赂而致身青云:者比比皆是或养骄恃势不知古今徒以门高阀阅摇尾乞怜侥幸请托而立登要津省纷纷接踵一时鲜廉寡耻之人争相慕悦侵渔百姓奉其所欲惟恐居后兵戍战士冒石伤弓生有金帛之赐死有褒赠之荣自法权归贯纷更殆尽战伤之卒秋毫无所得死者。又诬以逃亡之罪赏罚不明兵气委靡凯还未歌书品巳崇庖人厩卒扫门执鞭之隶冒功奏赏有驯致节钺者名器一何轻哉!山西劲卒贯尽选为亲兵实自卫也。方战伐之际它兵躬行阵之劳班师之后亲兵冒无功之赏意果安在此天下所共憾而陛下恬然不顾也。贯为将帅每得内帑金帛以济军需悉充。

  私藏乃立军期之法取偿於州县依势作威倚法肆贪暴征横敛民不堪命将士为之解体贯方。且意气洋洋自为得计凶焰勃然台谏之臣间有刚毅不回之士爱君忧国一言议及则中以危法遂使天下不敢言而敢怒归怨陛下矣。今者中外之人咸谓贯深结蔡京同纳燕人李良嗣以为谋主共唱北伐之议经营之久国既匮乏乃更方田以增常税均籴以充军储茶盐之法朝行暮改民不奠居加之以饥馑迫之以重敛其势必无以自全陛下苟能速革其弊则赤子膏血不为此曹涸也。今天下之民被兹毒蠹久矣。其贫至矣。养生送死不足之恨亦深矣。昔人谓刻核太至者必有不肖之心应之臣愚深恐无恒心之民以刻核太至不能自安或起不肖之心其患有至於不可御者。又况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民积怨气天心悯焉非朝廷福也。刘ナ谓自古宦者预军政未有不败国丧师者其言载之青史虽愚夫愚妇莫之或非陛下傥优游不断异时礻固稔萧墙奸生帏幄追悔何及伏愿陛下扩天日之明塞阴邪之路制侵凌迫胁之心复门户扫除之役使安其分可也。史臣亦谓宦者乱人之国其源深於女祸陛下何苦匿之此臣愚所不识也。恭惟陛下以社稷为心以生灵为念思祸患於未明之机戒其所当戒更其所当更断自宸衷决而行之无恤邪论之纷纷天下幸甚臣前所谓宦寺之权重则皇纲不振者。此也。臣一介草茅世食陛下之禄沐浴陛下膏泽久矣。当此之时人各隐静以言为讳臣独辄吐狂直上触天威非不知言出而祸从计行而身戮盖痛纪纲之坏生灵之困变乱将起社稷将危忠愤所激有不能自已不识陛下能赦之否臣闻唐贞观时有上封事者,或不切事情文皇厌之欲加谪黜魏郑公谏曰:古者立谤木欲闻己过封事其谤木之遗乎!陛下思闻得失当咨其所陈言而是乎!为朝廷之益非乎!无损於政帝悦皆劳遣之今臣非望陛下之劳遣愿陛下咨其所陈摭其实而行之使纳谏之君不独专美於前代臣子之至愿也。惟陛下裁之呜呼犯颜逆鳞者人臣之尽忠广览兼听者圣人之盛德臣之所以自处者可谓忠矣。陛下所以处臣宜何如焉愿少缓天诛庶开忠谠之路永保无穷之基傥,或不容身首异处取笑士类臣亦不恤也。臣无任昧死俯伏听命之至臣尧臣诚惶诚恐顿首顿首谨言。  童贯上平燕策。

  蔡绦《北征纪实》曰:是岁童贯上平燕策大抵谓云:中根本也。燕蓟枝叶也。当分兵挠燕蓟而后以重兵取云:中其语汗漫无取盖时贯尚未有名士大夫从之加以缘饰其奸尔。

  八月四日甲寅马政同呼延庆等行。  马政同高药师等行赍礼物令见女真酋领(改作国主)再议旧好复依建隆雍熙以来卖以事次可附口诏传宣抚问迤逦议及夹攻大辽事脱或有意可言次遣使来议须密谕之遂就登州乘平海军船去。

  九月二十九日戊午圣旨将安尧臣书送尚书省众议以闻。

  闰九月九日戊辰马政等下船达北岸。

  马政与高药师下海达北岸为逻者所执夺其物屡欲杀之药师辩论再四得免遂缚以行。

  二十七日丙子马政等至女真所居阿芝(改作安扎)川涞流(改作拉林)河。

  马政被缚行经十余州方至其酋(改作国主)所居阿芝(改作安扎)川涞流(改作拉林)河约三千余里其用事人曰:粘罕(改作尼堪)曰:阿忽(改作阿呼)曰:死室(改作乌舍)皆呼郎君请问遣使之由政对以先是贵朝在大宋太祖皇帝建隆二年时常遣使来买马今来主上闻贵朝攻陷契丹五十余城欲与贵朝复通前好兼自契丹天怒人怨本朝欲行吊伐以救生灵涂炭之苦愿与贵朝共伐大辽虽本朝未有书来特遣政等军前共议。若允许后必有国使来也。阿骨打(改作阿固达)与粘罕(改作尼堪)阿忽(改作阿呼)兀室(改作乌舍)共议数日遂质登州小校王美刘亮等六人而遣使同马政来。

  十一月己酉朔是日改元重和元年。

  十三日辛酉以安尧臣上书颇有可采除承务郎。

  是日御批云:(旧校云:是见周辉清波别志)比缘大臣建议恢复燕云:故地安尧臣远方书生(能陈)历代兴衰之迹达於朕听臣僚咸谓毁薄时政首沮大事乞重行窜殛朕以承平日久言路壅蔽敢谏之士不当置之典刑议加爵赏佥论未允朕独何私契勘安尧臣崇宁四年已曾许用安遗表恩泽奏补因得责降遂寝不行今虽未复旧官可特与追复正奉大夫遗表恩泽令吏部检元状先次补尧臣尚书吏部恭奉御笔比缘大臣云:云:本部寻检到崇宁四年七月十一日都省批送下故特进安妻清河郡夫人张氏陈乞补。

  尧臣状详覆遵依御笔施行故追复正奉大夫遗表恩泽与亲侄尧臣文资右拟补承务郎广安军事家在哲宗朝为枢密使主上即位之初其子郊尝指斥乘舆有不欲立上之语后为族人所告敕令合州根治既得其实郊论弃市去十官至是复正奉大夫。

  十二月二日己卯马政同女真人渤海李善庆等来。

  女真发渤海人一名李善庆熟(删此字)女真一名(改作二人)小散多(改作小索多)生女真一名(删此五字)勃达(改作布达)共三人赍国书并北珠生金貂革人参松子为贽同马政等俾来还礼朝觐(删此二字)以十二月二日至登州遣诣京师。

  赐进士出身头品顶戴四川等处承宣布政使司布政使清苑许涵度校刊。

  ※卷二校勘记。  古者夷狄忧在外今者夷狄忧在内(一作古者夷狄忧在内不在外)乃贪利而欲广大也。(利误作戾)其兼从西结南寇(一作其兼从西国结党南寇乃表河曲),岂非圣人之所以悔哉!(圣人一作仁圣以字衍)不顾劳民之弊(顾误作愿)追至太原(至误作之)乃背约入盗边令备守(误作入盗令边备守)保其有者安(保误作有)习俗诡异(习误作法)三朝终不加赏(脱终字)而严军高垒(脱严字)闭关据据(据扌一作扌险)则君必为之密移(密误作必)资品已崇(资误作书)养生送死之憾(憾误作恨)思祸患於未萌之机(萌误作明)人各隐静以言为讳(静一作情)臣亦所不恤也。(脱所字)俾来朝觐还礼(误作还礼朝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