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绝书》 越绝卷第十四

作者:袁康,吴平辑(东汉)
  越绝外传春申君第十七昔者,楚考烈王相春申君吏李园。园女弟女环谓园曰:「我闻王老无嗣,可见我於春申君。我欲假於春申君。我得见於春申君,径得见於王矣。」园曰:「春申君,贵人也,千里之佐,吾何託敢言?」女环曰:「即不见我,汝求謁於春申君:「才人告,远道客,请归待之。」彼必问汝:「汝家何等远道客者?」因对曰:「园有女弟,鲁相闻之,使使者来求之园,才人使告园者。」彼必有问:「汝女弟何能?」对曰:「能鼓音。读书通一经。」故彼必见我。」园曰:「诺。」

  明日,辞春申君:「才人有远道客,请归待之。」春申君果问:「汝家何等远道客?」对曰:「园有女弟,鲁相闻之,使使求之。」春申君曰:「何能?」对曰:「能鼓音,读书通一经。」春申君曰:「可得见乎?明日,使待於离亭。」园曰:「诺。」既归,告女环曰:「吾辞於春申君,许我明日夕待於离亭。」女环曰:「园宜先供待之。」

  春申君到,园驰人呼女环到,黄昏,女环至,大纵酒。女环鼓琴,曲未终,春申君大悦。留宿。明日,女环谓春申君曰:「妾闻王老无嗣,属邦於君。君外淫,不顾政事,使王闻之,君上负於王,使妾兄下负於夫人,为之奈何?无泄此口,君召而戒之。」春申君以告官属:「莫有闻淫女也。」皆曰:「诺。」

  与女环通,未终月,女环谓春申君曰:「妾闻王老无嗣,今怀君子一月矣,可见妾於王,幸产子男,君即王公也,而何为佐乎?君戒念之。」春申君曰:「诺。」

  五日而道之:「邦中有好女,中相,可属嗣者。」烈王曰:「诺。」即召之。烈王悦,取之。十月产子男。

  十年,烈王死,幽王嗣立。女环使园相春申君。相之三年,然后告园:「以吴封春申君,使备东边。」园曰:「诺。」即封春申君於吴。幽王后怀王,使张仪诈杀之。怀王子顷襄王,秦始皇帝使王翦灭之。

  越绝德序外传记第十八昔者,越王句践困於会稽,嘆曰:「我其不伯乎!」欲杀妻子,角战以死。蠡对曰:「殆哉!王失计也,爱其所恶。且吴王贤不离,不肖不去,若卑辞以地让之,天若弃彼,彼必许。」句践晓焉,曰:「岂然哉!」遂听能以胜。越王句践即得平吴,春祭三江,秋祭五湖。因以其时,为之立祠,垂之来世,传之万载。邻邦乐德,以来取足。范蠡內视若盲,反听若聋,度天关,涉天机,后衽天人,前带神光。当是时言之者,□其去甚微甚密,王已失之矣,然终难復见得。於是度兵徐州,致贡周室,元王以之中兴,号为州伯,以为专句践之功,非王室之力。是时越行伯道,沛归於宋;浮陵以付楚;临沂、开阳,復之於鲁。中邦侵伐,因斯衰止。以其诚\行於內,威发於外,越专其功,故曰越绝是也。故传曰:「桓公迫於外子,能以觉悟。句践执於会稽,能因以伯。」尧舜虽圣,不能任狼致治。管仲能知人,桓公能任贤,蠡善虑患,句践能行焉。臣主若斯,其不伯,得乎?易曰:「君臣同心,其利断金。」此之谓也。

  吴越之事烦而文不喻,圣人略焉。贤者垂意,深省厥辞,观斯智愚。夫差狂惑,贼\杀子胥,句践至贤,种曷为诛?范蠡恐惧,逃於五湖,盖有说乎?夫吴知子胥贤,犹昏然诛之。传曰:「人之將死,恶闻酒肉之味,邦之將亡,恶闻忠臣之气。」身死不为医,邦亡不为谋\,还自遗灾,盖木土水火,不同气居,此之谓也。  种立休功,其后厥过自伐。句践知其仁也,不知其信。见种为吴通越,称:「君子不危穷,不灭服。」以忠告,句践非之,见乎顏色。范蠡因心知意,策问其事,卜省其辞,吉耶凶耶?兆言其灾。夫子见利与害,去於五湖。盖谓知其道,贵微而贱获。易曰:「知几其神乎?道以不害为左。」传曰:「知始无终,厥道必穷。」此之谓也。

  子胥赐剑將自杀,叹曰:「嗟乎!眾曲矫直,一人固不能独立。吾挟弓矢以逸郑楚之间,自以为可復吾见凌之仇,乃先王之功,想得报焉,自致於此。吾先得荣,后僇者,非智衰也,先遇明,后遭险,君之易移也已矣。坐不遇时,復何言哉。此吾命也,亡將安之?莫如早死,从吾先王於地下,盖吾之志也。」吴王將杀子胥,使冯同征之。胥见冯同,知为吴王来也。泄言曰:「王不亲辅弼之臣而亲眾豕之言,是吾命短也。高置吾头,必见越人入吴也,我王亲为禽哉!捐我深江,则亦已矣!」胥死之后,吴王闻,以为妖言,甚咎子胥。王使人捐於大江口。勇士执之,乃有遗响,发愤驰腾,气若奔马。威凌万物,归神大海。彷彿之间,音兆常在。后世称述,盖子胥,水僊也。

  子胥挟弓去楚,唯夫子独知其道。事□世□有退,至今实之,实秘文之事。深述厥兆,征为其戒。齐人归女,其后亦重。各受一篇,文辞不既,经传外章,辅发其类。故圣人见微知著,睹始知终。由此观之,夫子不王可知也。恭承嘉惠,述畅往事。夫子作经,揽史记,愤懣不泄,兼道事后,览承传说。厥意以为周道不敝,春秋不作。盖夫子作春秋,记元於鲁。大义立,微言属,五经六艺,为之检式。垂意於越,以观枉直。陈其本末,抽其统纪,章决句断,各有终始。吴越之际,夫差弊矣,是之谓也。故观乎太伯,能知圣贤之分;观乎荆平,能知信勇之变;观乎吴越,能知阴谋\之虑;观乎计倪,能知阴阳消息之度;观乎请糴,能知□人之使敌邦贤不肖;观乎九术,能知取人之真,转祸之福;观乎兵法,能知却敌之路;观乎陈恒,能知古今相取之术;观乎德敘,能知忠直所死,狂●通拙。经百八章,上下相明。齐桓兴盛,执操以同。管仲达於霸纪,范蠡审乎吉凶终始。夫差不能□邦之治。察乎冯同、宰嚭,能知諂臣之所移,哀彼离德信不用。內痛子胥忠諫邪君,反受其咎。夫差诛子胥,自此始亡之谓也。